看过不少产品规划的文章,一上来就搬出商业画布,但是对于偏内部的系统,其实我们更多考虑的是降本增效促转化。
作者:柳嘟嘟
电影《叶问3》的片场外,某非著名演员因为没抢到“老外男一号”的番而忿忿不平:“他的戏凭什么比我还多!这哪儿行啊,这太伤我的腕儿了!这人谁呀?我要踹他!”
两周后跑片场一看,嚯,拳王泰森!
想踹人的想法,瞬间消停了。
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主,就是坐在泰森对面,穿得人模人样的——曹操。
是的,他就是那个曰过“宁教我负天下人,休教天下人负我”的曹操......的铁粉。
为何他会对老外男一号的番位这么在意?
因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,国产影视剧的老外角色,他揽了一大兜,若仔细搜罗会发现,他竟是从我的整个童年里路过的男人。
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《人间正道是沧桑》《鬼吹灯之寻龙诀》《北京爱情故事》《白银帝国》《永不放弃》《走向共和》......
在这些熟悉的片子里,曹操总是以各种小透明的角色出现在各个角落。
但可别小看这种镶边配角,粗略估计了下,他参演的作品有大几十部,妥妥的老戏骨了,不然,他也入不了张艺谋的镜头。
● 图片来源:bilibili@美国曹操来了(下同)
这么一算,曹操在中国混了有一定年头了。
可不呢,从1996年至今,28年了,比很多看这篇文章的老铁们岁数都大。
所以,万一哪天你偶遇了曹操,千万别叫他“老外”,他金口一开,普通话说不定比你还标准。
为了配得上他那一口的京腔,我们还是按照曹操本人的意思,尊称他为“北京曹大爷”。
为何叫曹操?
曹大爷言简意赅:“一个字,酷!”
大爷是个美国人,本名Jonathan Kos-Read,按照惯例,他的中文名应该叫乔纳森·科斯瑞德,但这种翻译腔的名字太逊了。
而“曹操”就不同了,那会儿他读英文版《孙子兵法》时,每句话下面都有很多人的注解,而在这些注解中,一个叫Cao cao的人总是解释得最精辟。
紧接着,他又看了《三国演义》,巧了不,又是他!
而且通篇读下来,只有曹操最酷:“刘备脸皮厚,只会哭。孙权,富二代,就一破孩子,没意思。诸葛亮聪明,但不酷。张飞关羽,只会打,也不酷。就曹操,招儿多、厉害,自己干,酷毙了!”
在西方文化中,起一个名人的名字往往就表示对这人尊重,于是,曹操决定成为“曹操”。
彼时的他,是纽约大学分子生物系的学生。
原本,他是被保送到该大学的表演系的,当演员可是他从小的梦想。
但没上几天课,他就觉得这是个糟糕的选择,表演是要靠天赋的,真有天赋的人,三天就能学会,剩下的要靠经验。
作为一个自诩有天赋的人,曹操觉得学这玩意太浪费时间了,他想学点儿真正的东西。
而正是因为换了专业,曹操跟中国的缘分才正式开启。
分子生物系要求所有学生必须学一年外语,几乎99%的学生都选择了西班牙语、法语、德语,那个时代的中国没名没姓的,根本就不在大家的认知范围内。
但曹操不同,大家都学的他不学,他要整点儿另类的,外语列表从头看到尾,咦?中文?没人学呀?就它了。
其实说来,这也不算盲选,曹操自小热爱阅读,刚上大一时,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历史知识非常薄弱,于是下决心要把全世界的历史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翻过去。
在美国的历史教学中,中国史是很不受重视的,美国历史学几年,欧洲历史学几个月,中国历史就学几小时。
曹操便从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开始,看完了《孙子兵法》《三国演义》,还读完了《史记》。
读史的经历,让他打开了新的视角,他了解到了世界之大,自己的国家不过是沧海一粟。
然而这些书都是英文版的,想要真正学中文,从中文的语境里去理解这些古籍,并不容易。
果然,在最终的中文考试中,他100分的试卷只拿了七八分。
为了毕业,曹操使了个狠招。
他对教中文的老师说:”您的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?您要是想让我考试通过呢,我的水平就这样,您要是想让我学会中文呢,那就让我过了,毕业后我去中国待个两三年,自然就能学会中文了。”
老师琢磨来琢磨去,终究是对这浑小子放行了。
30年后,这小子不仅成了中文满级的“曹大爷”,还重拾旧梦,成了一名演员。
回望90年代后期,国产剧市场起来了,剧里面有了不少老外角色。
但当时即便在北京,既长得帅又会演戏,还能懂中文的老外,实在太少了,这就让曹操成为了香饽饽。
那几年,但凡内地的电视剧里有老外的角色,几乎都被他包圆了,什么美国军官、外国医生、东印度公司的船长......什么稀奇古怪的角色他都接过,过瘾极了。
话说缘分这东西,有时候真妙不可言。
1996年,曹操来到了中国,北京,那个在美国的历史书里只存在于角落的地方。
● 1996年刚到中国的曹操
刚落地不久,他就拿着地图,坐着公交,去寻找那《末代皇帝》中的故宫。
28号车,从丽都出发,晃晃悠悠换了三四次,终于到站了,下车一看,就一小花园,原来电影里都是假的。
来都来了,他决定沿着小花园兜一兜,没想到,这花园深处却越来越大,每到一处宫殿,总以为这是最大的了,但继续走下去,总会有更壮观的出现。
直到走到了真正的太和殿,曹操失语了,这简直不是宏伟一词所能概括的了。
原来,曹操是打后门进来的,这次迷路给了初到北京的他一个超级惊喜。
待到北京的街头巷尾,就更有意思了。
就说这里的饭馆儿吧,跟美国太不一样了,你说话声大是吧,我比你还大,三两二锅头下肚,一群人能把屋顶掀咯。
这烟火气,下饭!曹操欢喜得紧。
就是在这一家家苍蝇饭馆里,曹操遇见了他在北京的第一位好朋友——小胖。
小胖他叔在高家园小区附近盘了个小店,专门捣腾假古董,每天到了饭点就跟三五好友去周边的小馆子整点儿下酒菜,边喝边吹牛。
这天,他们见邻桌一老外就着糖醋里脊喝啤酒,挺有意思,赶紧把小胖招呼来了。
那时候的北京,会说英语的人很少,小胖稍微会两句,但也就字面意义上的两句。
“嗨~思达地~英格力是~”然后俩人就大眼瞪小眼了。
曹操是个社交悍匪,来中国之前就做了点功课,小胖给他递了根烟,他不抽,但他火速从兜里掏出个打火机,一脸殷勤地凑上去。
那打火机一看就是小摊上买的,上面有一毛主席像,浮雕的,金光闪闪,啪地一打开,“东方红太阳升”的音乐叮呤当啷地响,贼炫。
小胖一看,这小子有个性,两人比划着聊了会儿,小胖留下句客套话:“学汉语,好啊,回头找我来学吧!”
一转头,小胖就把这话给忘了,不料第二天,曹操真的找上门了,随身还夹着词典和一小本本。
若以前学中文是为了毕业,那现在不同了,他是真的想融入中国的文化氛围。
所以,曹操学起来特卖力,那阵子,他简直跟着了魔似的,每天他都带一话题去找小胖聊天,遇到不懂的词赶紧查字典,查着查着,就看到更有意思的词了,所以他俩的唠嗑,聊不到几句就开始跑题。
每天晚上,曹操都得在脑子里回放一遍,怎么就聊跑了呢?咋跑成这样了呢?天天跟破案似的。
老盯着小胖唠嗑也不是事儿,渐渐地,曹操胆子肥了,到处找人套瓷,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落到好。
有阵子,曹操对骂人的话非常上心,所有的脏字都学了一遍,然后找小胖旁边一卖刀的练:“@*#¥%&~~~”
没练几句呢,只见对方操起刀就追着曹操跑,小胖见状赶紧出来拉架,你跟谁练骂街不好非找个卖刀的?!
Anyway,虽然很欠,但曹操的中文水平进步飞速。
有了语言的技能傍身,曹操该寻思着挣点钱了,要不然每天都得方便面度日。
虽然,开口问父母要钱也就一句话的事情,但曹操不干,他把自己想象成了探险小说里的狠角儿,在遥远的中国就算饥寒交迫,那也是故事中最刺激的一段。
他找过俩工作,一是教英文,没劲,经常上着课就呼呼地睡过去,一个是在CNN(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)实习,有意思,但没钱。
脑子咕噜噜一转,他寻思着,既然中国人的钱不好赚,那就赚老外的呀,外交公寓那块全是有钱的老外,他们肯定有孩子需要辅导。
于是,他为自己打了个响亮的广告,号称“咱公司有着一百年的历史”。
随后,他斥了500元巨资打印,到处去外交公寓那糊小广告。
果然如他所料,“傻老外”的钱太好赚了,两天就赚回了本。
靠着“大展宏图有限公司”的招牌,他很快接到了辅导小孩子数学的委托,一小时300块的辅导费,一天3堂课,每天900元的收入,那可是1997年的北京啊,这收入简直棒呆了!
虽然是蒙来的钱,大有误人子弟之嫌,但900块入口袋的那天,曹操第一次确定了:在中国,我活得下去。
曹操长得像反派,寸头,大络腮胡子,五大三粗的,说话还痞痞的。
但人家其实是个文艺小(老)清新。
自小他就喜欢听妈妈念书,词汇量比同龄的孩子多很多,某天,他又从学校里借了一本特有意思的书,一回家就黏着妈妈赶紧念。
● 6岁时的曹操
妈妈说忙着呢,你自己待会儿,几次纠缠无果,曹操生气了,窝到一旁自己去看。
结果翻开书的第一页,奇迹就发生了,他好像瞬间被书的世界吸了进去,虽然识字不多,但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自己阅读的乐趣。
自那之后,他开始了自主阅读,世界也从小小的书本里无限延展开去。
多年的想象力在脑门里发酵,曹操的创作欲爆棚,既当演员,何不自己写剧本?
于是他拉上小胖一起,俩人捣鼓了几个月,斟词酌句地,写了好几个本子,结果,死活没有被投资人瞧上。
顺带提一嘴,人小胖(冯未)现在已经是正经编剧了,前两年挺火的那部《正义的算法》就有他参与编剧。
剧本没人看,那就是废纸一堆,曹操不服,他决定写小说,写完就找人出版!
可中国的小说一大堆,还有啥题材是没写过的呢?
曹操发现,在中国的影视剧里,宦官往往是坏蛋,是配角,没见着哪个宦官是光明磊落的主角,而他偏偏要塑造一个。
就这样,他以南宋与金对峙的历史时期为背景,写了部以宦官为主角的悬疑小说。
处女作就拿历史开刀,胆子不小,光是对历史的还原就得磨层皮。
● 曹操与他编辑的书籍《官宦》英文版合影。图片来源:自拍
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曹操透露:“想要让读者感到真实,金国老百姓用什么面粉,战场上的兵和宫廷里的兵分别用的是刀还是剑,都要逐一搞清楚。”
而作为主角的宦官:“他几岁去势,怎么操作,去势的方式和年龄会不会影响他的长相,印象里的太监都是矮胖的,那么有没有高瘦的,全都得研究”。
有时候一套大部头的史书,从头研究到尾,也只有两三句话的信息有用处。
最困难的是,很多资料没有英文版,甚至没有白话文版,只能去钻研文言文,这就意味着,写成这样一本小说于他而言难度翻倍。
但曹大爷最爱的,就是特别酷的事儿,他那北京的家里,到处都是书架,军事历史啦、武器历史啦、石油历史、盐的历史、糖的历史、钱的历史、股票的历史......从庞大的书堆里理出细枝末节,可太有成就感了。
耗时3年,The Eunuch终于正式出版,中文版的《金宫案》也在去年正式上线。
一看译者,嘿,冯未,真是对铁哥们。
在北京举行的新书分享会上,一个小孩捧着书找曹操签名,孩子的妈妈说,他每晚都要趴在被窝里看上几页。
曹操问小孩今年多大啦,小孩回答11岁。
曹操突然想到童年的一个个夜晚,他躲在被窝里偷偷看书,妈妈的脚步声临近了,他就关掉手电筒,待妈妈走后,他又继续穿越到故事的世界中。
如今自己也成了那个讲故事的人,细细想来,这应该是给童年的自己最好的礼物了。
“这辈子干了件值得的事儿。”曹操说。
2014年,曹操拿到了中国的永久居留证,给他嘚瑟得不行。
因为在那时候,拥有中国绿卡的基本都是海归,真正的老外很少很少。
在中国的这些年,曹操混得很好。
当演员、做主持、出书、玩摄影,闲暇时间,他还满世界溜达。
他娶了个北京姑娘,如今,两个女儿也到了叛逆期,一家人闹闹腾腾,有滋有味。
● 曹操和妻子
在自媒体上,这几年出圈的老外很多,以至于很多人调侃,老外大喊“我爱中国”已经成了流量密码。
但对曹操来说,他对中国的爱是细微而具体的。
“我22岁就来中国,所有的经历,做大人,结婚,生孩子,找工作,玩关系,拍马屁……都在中国,中国更舒服,因为我知道怎么玩,知道游戏规则。”
那不只是对一方水土的爱,更是种融入了生命肌理的不可分割。
● 曹操与家人(由左至右依次为他的丈母娘、女儿、妻子)
1996年的北京是什么样子?很多人没见过,又或许淡忘了,但曹操依然历历在目:上了四环往前走,到了学院路,四环就没了,环顾四周全是农村,望京就是块望不到头的土豆地。
出门打面的,10块钱起步,冬天冷,大伙儿都爱挤,那味儿~~~
那时候的公共汽车可不是现在这样的,色(shǎi)是浅棕的,上面还有根红条,两毛钱一张票,好不容易等来一小公共,售票的小伙扯着嗓子喊“海淀、黄庄、中关村~!”
别看现在的中关村全是高楼,那会儿大部分都是一层楼的简易房,远望有个四层的楼,但那是最牛的人才能去的。
修电脑的那栋楼里,满屋子都是设备,一个小人儿坐在那儿,左右忙活着就把电脑修好了。
老百姓也没高楼住,到冬天时,很多平房的门口,有一堆白菜在那儿摆着,那是老百姓的口粮。
胡同里,熟悉的吆喝声每天响起,“磨剪子嘞,戗菜刀”。
回忆起这些,曹操的眼眶红了:“我找的就是这种生活,我挺幸福的,所有的那些细节,鸽子哨、吆喝、白菜、小公共......都是我的探险,慢慢的,这些东西就变成了我的生活。”
● 1997年在中国的曹操
如今,北京不同了,遍地的高楼,永远堵车的大马路,哪还见旧时模样?
但对于曹操来说,总有一些味道是变不了的。
四九城的胡同里,街坊邻居常见到曹操踩着老北京布鞋,推开小馆儿的门,用一口的京片子跟伙计招呼:“还是老规矩!”
伙计应一声:“得嘞~!”
不一会儿,麻豆腐、爆散丹、牛百叶、猪肚儿就上来了,曹大爷掏出兜里的二锅头,开始美餐一顿。
若想听他的中国故事,那您有的一听了。
饺子就酒股票资配,越说越有,28年的段子,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完......